钢管改气的供暖“候鸟”之变

　摸起来烫手的暖气片、冒着白烟的年夜烟囱、垒成小山的钢管堆子、满脸钢管灰的汽锅工……在北京人关于冬天的记忆里，这些元素是不成或缺的。 每年10月中旬，北京就会呈现一批来自周边省市的季候工，他们在北京烧汽锅，春节都无法与家人团聚；次年暖气一停，他们又收拾行囊分开这座城市，回家筹划农活或打零工。冬来夏走，周而复始。这群暖和北京的“候鸟”，多时跨越两万人。 近年来，跟着手艺晋升和“钢管改气”的推广，“烧汽锅”这份苦差事也起头变得轻省、清洁了。一部门“候鸟”冬天不再来，也有些“候鸟”选择了留下，好比49岁的周金明和37岁的朱果。在他俩眼里，“钢管改气”不仅给北京带来了更多的蓝天，还改变了他们的工作情况，暗暗改变着他们的人生。 早上5时50分，天还黑着，西冬风呼啸着划过窗玻璃。鲁谷供热厂运行车间班长周金明准时醒来。烧了十几年汽锅，生物钟比闹钟还准。 醒来后的件事，就是从床头拿过手机看看及时气候预告：零下3℃，风力三四级，高气温会在0℃以上。周金明的心里结壮了不少。对汽锅工来说，晴天气就是好动静。拉开宿舍窗帘，对面就是灯火通明的运行车间，侧墙上10根不算太粗的烟囱一字排开，4根冒着白烟。 周金明有些恍惚——现在，一根烟囱对应一台燃气汽锅；而在曩昔，这里只有一根120米的年夜粗烟囱，像他如许的老工人，一看烟的浓度，年夜致就知道汽锅烧得好欠好。 1998年10月，周金明分开老家河北沧县高川乡东芮屯村，带着对年夜城市富贵的等候来到北京。可从地铁1号线八角游乐土站一出来，周金明就愣了——除了一条年夜马路和路边几栋矮楼，其他就是小树林和菜地，远处的年夜烟囱成了较着的“地标”。“和县城差不多啊！” 终于达到目标地——鲁谷供热厂，班长王诚斌是周金明的老乡，也是厂里的元老级“候鸟”，1994年建厂时就在这里。进到宿舍，他告诉被分到司炉岗亭的周金明句话是：今后别买淡色儿衣服，没机遇穿。 果真如斯。上班天，周金明就跟着班长抡着年夜锤碎钢管，半全国来，身上那件浅蓝色的衣服就看不出底色儿了，洗都洗不出来。从此，“候鸟”们一水儿黑衣黑裤，为了省事，有时爽性统一格式买上两三件换着穿。一次，周金明要去黉舍开家长会，女儿嫌他穿黑衣服老气，可到商场转了一年夜圈，他仍是给本身买了件深色外衣。 2008年，老班长王诚斌退休时，特意换了件淡色外衣到厂里和大师辞别，趁便带来了一个动静：市里正筹办“钢管改气”，“传闻上班都能穿淡色衣服。”老班长的话让大师有了盼头儿。可这一等又是4年。这4年里，“穿白衬衫上班”成了挤对人“干活儿不出力”时比力“含蓄”的说法儿。 2016年3月供暖刚竣事，一支施工队进了厂子，把工作了十几年的5台燃钢管汽锅全拆了，叮叮当当一个炎天，10台极新的燃气汽锅接了班。严重的调试、打压、试水、焚烧，又一个供暖季到临时，年夜伙儿发现，厂房干清洁净的，空气里不再满盈着呛人的黑烟灰；不消抡着年夜锤砸钢管块了，“候鸟”们天天盯在总控室里看着电脑“烧汽锅”；单元给每人发了两身浅灰色工作服，取代穿了十几年的深色老款。周金明也一口吻买了好几件白衬衫，“本身不说，别人还觉得我是个白领呢。” 窗明几净的总控室里，周金明坐在电脑前，眼睛紧盯着屏幕上显示的运行汽锅的各类参数。这时，他的手机响了，来电显示“刘举”，周金明交接了一句，走出了房间。 刘举曾经也是一名来自河北的“候鸟”，在周金明负责的司炉班干了7年。2016年“钢管改气”后，他分开北京回到老家张家口，依然干着烧汽锅的老本行，现在是一家供热厂的司炉工班长。 “啥事啊，老弟？”周金明知道，当班时候刘举不会打电话闲聊。本来，他们厂汽锅比来总“闹脾性”，炉内温度超标，找不着病根儿，刘举想到了老班长。经验丰硕的周金明扣问了一些参数，后建议刘举查抄一下水质，是不是水硬造成水箱结垢太多。挂上电话纷歧会儿，刘举的短信来了：姜仍是老的辣，啥时辰过来聚聚。 周金明的手机里，存着近百位来自天南地北的“候鸟”工友的电话，时候短的共事过两三年，长的跨越10年，同吃同住，一路干活，谁的呼噜响、谁的笑话多，洞若观火。曾经，每年冬季到临前，他们城市“飞”来北京，和周金明一路为千家万户送去暖和；现在，这些“候鸟”天各一方。 跟着一栋栋商品楼在周边的空位拔地而起，鲁谷供热厂的供热面积已经从建厂初期的不足100万平方米增添到200多万平方米，短期用工量也随之节节攀升。多时三班倒的汽锅房一个班次就需要20人：抄表1人、司炉5人、放灰2人、司泵2人、加钢管10人，若是算上维修人员、电工等，一个班次至少需要30人。 烧汽锅是个气力活儿。鲁谷供热厂一个采暖季就需要耗损5万多吨无缝钢管，平均1天烧钢管跨越400吨。达不到全数机械化，经常需要人工填钢管、除渣、碎钢管等，又脏又累。“这活儿，当地人、年青人不爱干。”周金明记得，2003年司炉班十分困难招来一个北京小伙儿，干了没两天，衣服一挂就走了，连号召都没打。 于是，季候汽锅工应运而生，他们家在外埠，能吃苦，不嫌脏，冬来夏走，逆温“飞翔”。到2016年末时，这群供暖“候鸟”跨越了两万人，占了北京供暖年夜军的残山剩水。 2016年全市年夜规模“钢管改气”后，烧汽锅的手艺含量提高了，劳动强度和用工人数却降了下来，不少“候鸟”停飞了。周金明掰着指头一算，现在，10台气炉子比曩昔燃钢管炉数目翻番，但当班人数满打满算只需要12个。 不但人少了，工种也发生了转变，烧燃钢管汽锅时的除渣、看泵等岗亭没了，不少老司炉工都转岗干起了维修或上门收供暖费去了。岗亭手艺要求也逐渐提高，单元新招来一批北京小伙子，此中还有几个年夜学生。“这在曩昔想都不敢想。” 分开老家山西年夜同市阳高县朱家窑村来北京时，朱果仍是个20岁不到的小伙子，留在老家的怙恃每逢过节都絮聒，啥时辰领回个对象啊。那时，390元的月工资拿了好几年，连房都租不起，只能挤集体宿舍，更别提谈对象了。“女孩嫌我工作不面子，挣钱少。” 朱果特意探问过，本来，属于劳务调派的他们和正式职工在收入上存在必然差距，同工分歧酬，这让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。每次代表单元上外边儿开会，介绍时人家总会不经意地说：“这是厂里的姑且工。”虽无恶意，但听着不舒畅。 2008年，《劳动合同法》的实施为“候鸟”们带来了曙光，用工单元起头遵照法令实施同工同酬。朱果次拿到了和正式职工一样的月工资，收入有了不小的提高，还与劳务调派公司签定了正式的劳动合同。“年夜伙儿干起活儿来更带劲了。” 更年夜的起色仍是源自“钢管改气”。2016年，鲁谷供热厂并入市热力集团部属的科利源热电有限公司，新单元次跨过劳务调派中介，与持久在岗并愿意留下的“候鸟”签定了正式劳动合同，朱果终于成为一名正式职工。多年的夙愿告竣，他喜极而泣。 现在，已是机修岗亭手艺主干的朱果经由过程了高级钳工手艺测验，还持续两年被评为进步前辈工作者，成为厂里的“顶梁柱”。传闻来岁还要鼎新岗亭竞聘制，“到时我想去尝尝。”比来，他结识了一位北京姑娘，热恋中的他天天脸上都挂着光辉的笑脸。 原本觉得“钢管改气”后不会再有新“候鸟”了，可本年供暖季前，车间里又来了两位新人，此中一位姜玉忠仍是周金明的河北老乡，日常平凡在家务农，供暖季到北京供热单元打工。说是打工，可他们都是先颠末了岗前培训并取得资格证后才上的岗，而且严酷按照《劳动合同法》享受各项保障待遇。像姜玉忠如许的新“候鸟”，光热力集团就有近200人，虽是劳务调派工，但各项待遇都和正式职工一样。“可比我们那会儿强多了。”朱果感伤。 供暖“候鸟”之变，折射出的是城市之变。 供暖设备、无缝钢管布局在变，与供暖相关的人员和轨制也在变。从1998年至今，全市陆续革新了跨越1.7万台燃钢管汽锅，洁净无缝钢管供热面积跨越6亿平方米，占全市供热面积的80%。按打算，来岁城六区供热将根基实现无钢管化。 加倍洁净的无缝钢管，带来的是加倍澄澈的蓝天。但在这些悄无声气的转变背后，始终不变的是供暖工人辛勤的劳动和北风凛凛中的汩汩暖流，伴我们渡过一个个暖和的隆冬。